今天的海很蓝。却不是秋日里的那种深深的蓝,那时候的海和天一个颜色,像是江南的靛蓝花布的那种蓝,深深沉沉的。而今天的海,不知是因为春天的缘故,又或是前些日子下了好几场大雨的缘故,颜色变淡了许多。又在蓝中加了几分绿色,竟成了孔雀蓝。有几分沉静,却又带了几分明亮,清新得像是打了滤镜的日本动画片场景一般。海风也不似秋日里那般猛烈,带了淡淡花香,还有海水的味道,轻轻柔柔地吹起几根发丝到了颊边,带来痒痒的触感。

空气能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好。就连秋天,海对面隐隐都有轻雾漂浮。此时却一丝也无,海上的山,小岛,岛上唯一一座酒店,隔着那么远,都能看得清楚。再远一些,开车要好一两个小时方才能到达的巽寮湾,隐隐约约都能见到那一带海滩上高高低低的度假酒店群。更不用说海面上游弋的货轮,有些装了集装箱的,有些却是空船,一一看得分明。不过我偏爱看那近处的一两艘渔舟,看它们不急不缓地随着海水起伏。衬着远处的海岛,颇有几分蓬莱世外的味道。

“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。趁着春天的尾巴出来走走,可真是舒服啊。”我感叹了一声。却见同伴望向一处小小的沙滩。沙滩上除了白沙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,应当还是前两年台风山竹来时将路基摧毁留下来的。不知是谁用石头垒起一个小小的玛尼堆。从来都只在藏区的山上湖边见到,此时第一次在海边遇见玛尼堆,觉得海风都没能将那小小的石堆吹散,也是一桩奇事。

海边除了神圣的玛尼堆,还有盛开的花。

任谁在海边见了这盛开的花,都不由得要学海子说一句”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“。虽然老套,可这句诗当真是此情此景的最好写照。每年的四月,我都要来此间,就是为着这海边绵延盛开的藤花。

忽然想起日本古人写的诗,他们叫做和歌的那一种体裁。不似我们的古人,凡写诗总要上升到民族上升到国家,如此方觉得格调高雅。日本人写诗,大多是纯粹的风花雪月,可以说是艺术之上的唯美主义。倒是和一些现代诗相接近。《万叶集》中有一首持统天皇所作的和歌,描绘的是春末夏初的景色:

春去似觉夏已至

白衣晾晒

天之香具山

意思是青绿色的山中晾晒着白色衣衫,一派初夏的景象。我觉得那一种感觉,和眼前青绿色海边,盛开着粉白的藤花之景很是类似。

这藤花,唤作粉叶羊蹄甲。名字有些古怪,有个亲戚却是众所周知的明星植物:那就是香港的市花,洋紫荆。它们同属于豆科羊蹄甲属。俱都因为叶片长得像是羊的蹄甲而得名。只是这羊蹄有大有小,又那蹄子的缝也有深有浅。特别是后者,另有一种叫做首冠藤的植物,与这粉叶羊蹄甲非常相似,差异点就在于粉叶羊蹄甲的叶片只裂至二分之一处,而首冠藤的叶片则接近全裂了。

之所以前面加了粉叶二字,全在幼叶上。刚发出的嫩叶当真是粉粉嫩嫩的颜色,还害羞似地合拢在一起。且又是藤本,最尖端的触须打着卷儿,越发让人觉得即便是不开花,单单看那叶片也趣致可爱。

我却是要看花的。那花儿粉白色,五瓣花瓣彼此分开,像是孔雀的翎毛般据都带着一个柄。正中央红色一圈肉质的应当是花盘吧,就见好些根雄蕊从那里伸出,四面里散开。细看时,你能发现雄蕊还分作两种。有三根特别长的雄蕊,头上顶着黄色的花粉,翘翘的,像是碟儿的触须。而剩余的六七根雄蕊则短得多,也并没有花粉,一点也不起眼。植物志上也说只这三根长雄蕊才是可育雄蕊,而那些短的也不知有什么作用。样貌那么不突出,也无法吸引小昆虫前来。

花柱的长度与那些短雄蕊相仿,不过顶端的紫红色柱头却又比那些雄蕊要显眼得多。也许旁人全不似我这般看得仔细,只看那藤花弯弯延延地在海边大石上攀爬,又从大树上垂落,如瀑布一般。此时开了大半,粉白的花,粉绿的叶,粉蓝的海,头顶上暖阳高悬着,风儿吹着,沙滩上白鹭在跟海浪追逐,这一番美景,直叫人从心底里发出惬意的叹息,忍不住又一次吟出海子的那句诗来:

面朝大海

春暖花开

粉叶羊蹄甲

Bauhiniaglauca

(Wall.exBenth.)Benth.

豆科LEGUMINOSAE

显托亚属

Subgen.Phanera(Lour.)Wunderlin

小园徐步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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