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亦道不寻常
几场雨过后,天气凉了下来,广州终于有了一点秋天的感觉。 出了地铁,走进大院,穿过高大的白千层,拐到“白宫”右侧的小道,走过木菠萝下的小方砖,下台阶,就到了2号楼。走进“酒店似的”大堂打卡,等电梯。这是过去一年半中,每天早上我凭着“肌肉记忆”完成的一系列动作。 今天故意放慢了脚步,抬头更仔细地看院中这些看了一年半的花木,尤其是行政部去年说有的同学在树下“研究怎么吃”的木菠萝。风吹过来,凉凉的,确实是秋天了。 过不了多少日子,我们就会从这个大院搬出。去年四月末,我们才从东山湖畔搬来,“果然是绿树成荫,鸟语花香啊”的赞叹声尚未消散。彼时吐槽说“花这么多钱搬家,还不如把钱分给我们,我们在家办公也可以啊”的我们,并没有料到,短短一年半以后,我们就要离开。 昨天下午我们在2号楼前拍了集体照,老大们特意强调,照片中一定要看到社名。两年半中,拍过多少次照片或视频,没有哪一次是怀着这么复杂的心情的,尽管伙伴们还是嘻嘻哈哈,没心没肺的样子。 晚上社领导们设宴“欢送”我们。他们说黄社哭了好几回。我只看到他落寞的背影。他引以为豪的团队即将解散,他捧起酒杯:“我对我们这个团队是认可的,无论你们什么时候回来,我都是认可的!” 小伙伴们反而没有这么明显的情感流露。我们平静地道别,坐地铁回家。回家后我在阳台边上坐了很久,心里知道,此去经年,将要面对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。 最初是前年的三月初。一个傍晚,我和阳出门走走。在家附近的公园里遇见一棵开花的梨树。花瓣极薄,有清香。那种薄,如李笠翁说的,中年欢事如水薄,那种稍纵即逝,可遇不可求,那种有身常有闲愁的漠漠怅惘。第二天我就要到社里参加笔试。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,面试结束后我径直走到东湖。阳光下,小叶榄仁的新绿,宫粉羊蹄甲的嫩粉,黄花风铃木的明黄……我在树下久久仰望,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春之馥郁的空气,心里想:要是能来这里上班,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! 后来我们在那里待了一年。从四月上、中旬到第二年的四月末。 我们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?很苦很苦的日子。 当时我们戏称自己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了。社里的办公楼不够用,在隔壁新华给我们租了办公室。办公室又小又闷,夏天的下午,坐在窗边的我,被阳光直接烘烤。后来,我电脑屏幕上撑开的伞成了办公室的奇特一景。整层楼只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常常堵塞的洗手间。后来我们常常相约,坐电梯到七楼,再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过道,去大门紧闭的大会议室前的两个洗手间。 领导们来看我们的时候,总是先对我们“恶劣的办公环境”感到抱歉(所以后来社里不惜重金给我们租下了“有尊严的办公环境”?)可我们当时并不以此为苦,大概是因为我们已经被另一种铺天盖地而来的苦占领了。 我们一入职,就迎来了行业最忙的时候。女儿说的“你背叛了生活也背叛了我”精准概括了这种状况。没日没夜地看稿。在办公室看,在家里看,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,在集体外出的高铁上看,在去秋游的飞机上看,在孩子玩乐的游乐场看……和小伙伴在排版公司盯守到深夜甚至到次日早晨;周末带着孩子到社里加班;抬头是稿子,低头是稿子;醒来是稿子,睡着了还是稿子……看稿看到想吐看到抑郁看到绝望,觉得太难了这种日子实在是过不去了……这才是我们真正感受到的苦,而且是后来搬到了风景如画的大院里也不能消除的。 那么为什么不离开?必然是因为有所眷恋。 我很爱我的伙伴们。 从第一次走到新华大楼室,亚敏抬头对我笑,其他伙伴也在座位上腼腆地笑;从第一天下班前,李黎特意跑来跟我说,有一条路方便走出去;从第一次跟伙伴们吃饭,就推心置腹说出所有的心里话……这一切直到最后也没有改变。 我的组长李黎,是这些年来,我难得地发自内心地佩服并敬重的人。我们是同龄人,可以说她就是我理想中的自己——专业,冷静,平和,正直。我和小伙伴思雅在她的统筹下工作,我们仨是同事,更是同甘同苦的战友。她是我从前没想过会遇到,也深知日后不会再有福气遇到的良师益友。 作为一个年纪越大,病情越重的社交恐惧症患者,我也从来没有想到,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工作环境,二三十个人,每一个都那么好相处,人在里面可以感觉如此舒适、妥帖。 我忘不了我们一起在“喜彩”及其周边的大大小小的餐厅吃过的那些饭。那时每到周五中午,我们就去“喜彩”点菜,庆祝(其实并不存在的)即将到来的周末;喜彩后来多开了一家“小厨”快餐,我们每一次去都发现价格比前一次涨了一截,后来愤怒宣布:“他们失去了我们!”再也不去。 我忘不了我们一起在贵州吃过的腊肉和闹过的笑话,那次我被伙伴们称“只带了半个脑子随行”的集体出游,是我人生中绝无仅有的和同事们也可以玩得这么尽兴,这么痛快的旅游。 我也忘不了在川西高原上的一幕幕。第二天到达高原时,在连日的睡眠不足及生理期的双重影响下,我突然感到强烈不适,伙伴们贴心照顾;在稻城亚丁景区,我们体力不支,登山缓慢,老张和冬冬一直在照应我们;从景区下来,我因缺水高反严重,李黎连夜出去给我买药、打饭…… 我忘不了我们在年会上玩过的过家家——第一年唱歌+舞台情景剧,第二年穿了汉服跳舞。是的,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擅长做这些,可是伙伴们在一起,我们在自己毫无信心的领域也玩得很开心,第二年我们甚至拿到了二等奖,在社里引起了小小的轰动。 …… 我们从“环境恶劣”的搬到“环境优美”的大院,不变的是从一开始就拥有的默契。语文组我们仨随时可以倾诉可以吐槽可以商量的群;我们十来个同时入职的小伙伴的每年一更名的“红包群”;一转头就可以问“生物佬”“数学佬”“英语佬”等各种佬;一遇到有趣的奇葩的苦恼的事情第一时间想着跟伙伴们分享……这些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动作,要怎样一一改掉呢? 去年社里搬家那天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。我们一大早就到了新办公室,清洁、整理,然后,毫无过渡地,一如既往地,直接坐下来看稿。据说这是社里绝无仅有的做法,当时其他部门的人还在晃悠着参观、聊天吧。 明天,后天,之后,我们这个自己深深爱着,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太有福气了才能遇到的团队就要解散了。我们将去到新的公司,新的部门,用肖社的话来说,“我们各自将在新平台新起点上重新出发”。此刻的办公室很安静很安静。两年半以来,我们所在的办公室总是这么安静。 题图是前年入职后第一次参加社工会活动,在肇庆某江边遇见的一棵成了精的树。它的表情让我们不忍细看。这大概就是此刻我们表达不出来的感情吧。 当年入职几个月后发过的感叹:从这里出发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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