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条不学丁香结，

矮树仍参茉莉栽。

大寒花信丨一候瑞香，二候兰花，三候山矾

蜡梅开过之后，南方地区便来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——大寒。

这已经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节气了。

行走在南方的街头，冷冽的空气里，时常会闻到一种若无若有、带着甜味的幽香，这些优雅的香气，很多时候，是来自路边满树繁花的羊蹄甲。冬日的街景恬淡而又静穆，看着羊蹄甲满树的花儿缤纷而落，总是让人有一种莫名的落寞感。

有时候，也会有一股奇特的馥香破风而来。那多半是来自街角不起眼处的一丛瑞香树了。

瑞香是瑞香科、瑞香属常绿直立灌木，其原产地，就在中国南方。

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说，（瑞香）南方州郡山中有之，枝干婆娑，柔条浓叶，四时青茂。冬春之交，开花成簇，长三四分，如丁香状，其始出于庐山。宋时人家栽之，始著名。

宋代的《清异录》上，也有类似的记载：“庐山瑞香花，始缘一比丘，昼寝磐石上，梦中闻花香酷烈，及觉求得之，因名睡香。四方奇之，谓为花中祥瑞，遂名瑞香。”

这段话里有几层意思：

瑞香是庐山的一个和尚发现的。

某个冬天的日午，这位不安分的和尚在大石上午睡，闻到一种奇香，醒来后顺着香气找去，发现一株瑞香，他把这株小树叫做睡香。后来，吃瓜群众认为，这么香的花树，应该是佛祖所赐，是花中祥瑞，于是便叫做瑞香。

关于宋代和尚发现瑞香的说法，颇多疑点。

瑞香开了那么多年，之前的人们怎么会不闻不见（宋代之前，瑞香实名露甲，《楚辞》中对其曾有过描述）？

而且，瑞香的花期在隆冬，那么个大冷天，那和尚闲着蛋疼，跑野外大石上“昼寝”干嘛呢？

能为比丘僧者，大多是修行已久、有了坚定向佛之心的僧侣。也许瑞香的故事里加入比丘僧的元素，主要还是在于体现瑞香之“瑞”吧。

按照《本草纲目》的说法，瑞香有黄、白、紫三色，挛枝紫花者香气最烈。这种挛枝紫花的瑞香，宋人叫紫风流。张翊在他所著的《花经》中，把紫风流和兰、牡丹、蜡梅、酴醾五种花卉，并列为一品九命，也就是地位最高的花。

瑞香树的姿容修整，一簇簇粉紫小花四角对开，不显山露水，唯有这香气非常特别。

它没有桂花的温润，也没有梅花的优雅，靠得太近，甚至有些刺鼻。那种味道，《清异录》用“酷烈”一词来形容，颇为得体。

北宋的文人从瑞香的身上，闻到了麝香的味道，因此又给它起了个富含荷尔蒙的名字——麝囊。整个宋代，都为这头植物中的麝鹿迷醉。

杨万里将瑞香与梅、兰一同封为“寒香三友”。梅、兰是寒香，瑞香的香气铺天盖地，那么不讲理的香，怎么会是寒香呢？

苏东坡夸瑞香，幽香结浅紫，骨香不自知。他说瑞香的香气可以撩汉，即使钢铁也似的硬汉，也会被它化为绕指柔。王十朋更是将瑞香捧到极致：

“真是花中瑞，本朝名始闻。江南一梦后，天下仰清芬。”

说的还是庐山和尚的典故。

宋人的画作里，也常有瑞香的身影。似乎只有范成大嫌其花香过于浓烈：“浓薰百和韵，香极却成愁”。整个宋代，以香气著称的花卉，都有着极高的地位，比如那个酴醾。但一个范成大，成不了气候，动摇不了瑞香的地位。

物极必反。也许因为瑞香的香味过于霸道，不符合明、清以来文人对“淡雅”的要求，瑞香的地位在明清时期一落千丈。

甚至有一种谬说开始流传，那就是瑞香的香气，对其他的花木有害。文震亨《长物志》说：“枝既粗俗，香复酷烈，能损群花，称为花贼”。连画家也不怎么愿意画瑞香了。

由宋及明，瑞香兀地从云端掉到地上，这般境遇，估计瑞香自己也是一脸的惊诧：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，叫人家小甜甜，现在新人胜旧人，就叫人家牛夫人了？

你才是花贼。你全家都是花贼！

不止是《长物志》。《群芳谱》也说：“此花名麝囊，能损花，宜另植”。王象晋在书里还一本正经地教人家怎么扦插瑞香：“左手折下，旋即扦插，勿换手，无不活者”。

换了手就种不活，真是扯淡。

最过分的是写《闲情偶寄》的那个李渔，直接说瑞香是花中小人。理由是：“同列群芳之中，即有朋侪之义，不能相资相益，而反祟之，非小人而何？”

李渔自己花天酒地，生活极尽奢侈。而且小老婆娶了一堆，多得可以组成戏班巡回演出，到处打秋风蹭吃蹭喝，根本就没有顾及天下单身狗的感受嘛。

这样的李渔，又有什么资格，说人家瑞香没有朋侪之义，是小人呢？

日本人叫瑞香花为沈丁花。

沈丁即沉丁，取沉香和丁香首字为名，是说它的花香像“沉香”和“丁香”的混合。另有一说是，瑞香的花香似沉香，花形似丁香，故而叫沈丁花。

日本植物学家柳宗民说，沈丁花是室町时代以药用植物的身份，从中国引入日本（很多花木的引进、栽培，最初目的都是为了药用）。

瑞香的根、茎、叶、花均可入药，性甘无毒，具有清热解毒，消炎去肿，活血去瘀功能。民间常用鲜叶捣烂，治咽喉肿痛、牙齿痛、血疔热疖等。

日本人尤爱在庭院中栽植瑞香，并将春天的沈丁花、夏天的栀子花和秋天的丹桂，称为三大香木。富安风生的俳句：庭石上花瓣凋零，那是沈丁花的独泣。有一种光阴逝去的忧伤。

而中国人的瑞香花却是热闹、喜庆。

因为开花的时期在春节前后，瑞香与蜡梅、水仙、南天竹、兰花，常被南方人作为传统年花。文人也常用作案头清供，一花在案，满室生香。

（图片来源网络，版权归原作者所有）

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