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北风光，中国大兵摄影

文/叶木喊山

今天要讲的这件事情发生的比较晚，喊山也算是亲历者了。

有一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，西北的民间阴阳先生杨师从集市上买了几个羊头，数十只羊蹄，晚上约我们老老少少几个熟人燎羊头、烧羊蹄。

我们几个人围着火盆吃肉喝茶谝闲传，十分畅快。

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，杨师家里突然风风火火闯进来了四五个人，这些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，说村里出了大事，要杨师出山消灾解难。

这些人中，有两个年纪较大的，是董家湾人，杨师认识。

杨师一听邻村出了大事，眼看这些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，慌得丢下正在啃的羊蹄子，哧溜一声就从炕上溜了下去。

杨师一个个扶起来人，让他们别着急，烤烤火，有事情慢慢说。

这几个人脸上都挂着恐惧，带头的一个人哆嗦着嘴唇，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给杨师讲了这么一番话。

原来，董家湾已经连着三年在过年前夕出了人命事故，而且死的都是年轻人。

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深夜骑着摩托车回村的时候，在同一个山路口发生了意外，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路边的断崖，丢了性命。

和往年不同的是，今年的事故死的人更多，死了三个人。这三个小伙子外出串门，回村的时候同骑一辆摩托车。

村里连着几年出这样的事情，有些老人就忍不住要多想：村里这么不顺进，每年都在这个路口死人，会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呢？

有人一抛出这种想法，马上就有人附和。

是啊，这荒山野岭，年年都在那鬼地方死人，肯定是有恶鬼已经盯上董家湾的村民了！
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这样下去，董家湾还得死人！要赶紧找个本领高强的阴阳先生驱邪镇庄，还董家湾人平安。

就这样，村里人集体商议之后，就派代表找到了杨师家里。

事情说到这个地方，就不能不说说董家湾这个村子。

这董家湾，其实是一个山村，虽说是我们村的邻村，但是相距还是有点远。

我们村在川里，董家湾在山里，董家湾人要到镇上赶早集，得凌晨五点多起来就往川里走。

通往董家湾的路，那可真是羊肠险路，政府虽然多次拓宽和维修，但是初次去董家湾的人看到那些蜿蜒曲折、两边都是断崖的小道，还是忍不住心生恐惧。

董家湾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路，这些年社会发展了，为了出行方便，董家湾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摩托车，小伙子小媳妇一个个都被这样的山路锻炼成了赛车手。

当你初次去董家湾，看到羊肠小道上摩托车来来去去飞驰自如的时候，你一定会觉得提心吊胆。

尤其是每年冬季快过年的时候，外出打工的小伙子们都回来了，这山路上的摩托车你来我往，显得非常繁忙。

这就是董家湾的概况。

杨师听完来人的话，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。他问来人说：“人葬了没？”

来人回答说：“还没呢，就想请您给看看再下葬。”

杨师又问：“人在什么地方，几天了？”

来人说：“在村口搭了个棚子，人停在棚子里，今天是第四天了。”

杨师穿上鞋子说：“走，看看去，人早点入土为安好，不然村里人门都不敢出了。”

我那年闲，也就跟着杨师去了一趟，充当了给杨师拎包的助手。

杨师连夜到董家湾之后，并没有安排什么请神祭祀、驱邪镇庄仪式，而是先主持村里人安抚死者家属，看坟打坟，把亡人给安葬了。

这事情办完的那天晚上，村里人把安顿杨师的那间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，炕沿上、地上、窗口和门口都挤满了人。

大家都不让杨师走，要杨师一定把董家湾山道上的“恶鬼”赶走。

有些老人抱着杨师的大腿说：“死了人的这些日子，村里狗都不敢叫了，怕的慌，要是你不把村里的邪气赶走，我们就不让你回家，就安排你住在董家湾过年了。”

杨师哭笑不得。

最后，杨师答应了村里人请求，答应查一查看看，这董家湾的凶事这么多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。

杨师仔细问了村里人每年出事的地段，时间，然后独自提了一个白纸灯笼，在深夜常出事的那个时间，把董家湾通往川里的山路慢慢走了一遍。

杨师出发前问村里人有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去，村里人大都不吱声。有几个老人想陪同，但是杨师觉得他们年纪大了，腿脚不便，没让。

杨师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，我本有点忐忑，但是想想自己充当的是杨师的助手，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。

大家不要笑话喊山怂，你要是处在那个环境，你就会发现恐惧的力量真的是很强大的，尤其是周围的人比你还恐惧的时候。

一路上杨师神情比较轻松，只是不让我说话。

我们两提着灯笼在山路上慢慢行走，快要走到常出事故的那个山口的时候，山风呼呼刺骨，鸟儿不时怪叫几声刺破沉寂的夜空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
到路口的时候，我突然看到有个披头散发，身形硕大的黑影在小路上快速移动。

那一刻，我的寒毛都竖立起来了。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，用手狠狠拽住了杨师的羊皮袄子。

杨师这时候不再沉默了，他低声笑着说：“你别怕，那不是鬼，是人，走，我们过去和他聊聊。”

我战战兢兢跟在杨师后面，在小道上挡住了那个黑影的去路。

那个黑影看到有人打着灯笼挡住了他，也吃了一惊，开口问我们说：“这么晚出来走亲戚，吃肉没有？”说完还嘿嘿傻笑几声。

灯笼光下，我和杨师看到这个人披着一张破毡片，蓬头垢面、眼神呆滞，嘴角不停往下流口水。

看来是个傻子。

杨师试探着问他说：“你叫什么？半夜三更这么冷你不回家，在这转悠什么？”

那人傻笑着说：“我叫董三娃，住在这，冷，睡不着，跑一跑就暖和了。”说完，这人还指了指山崖上一口黑乎乎的窑洞。

杨师说又问他说：“你在这看到过摩托车翻下山去吗？”

那人还是傻笑着说：“有啊有啊，那车一看到我跑就翻下山去了，怕什么我啊……”

杨师叹了口气说：“走，我带你回董家湾吧，这里太冷了，再冷一点，你就要被冻死了。”

那人露出恐惧的表情说：“我不敢去，我去了肯定要挨打，我不去。”

杨师说：“你别害怕，我带你去走亲戚吃肉。”那人一听这话，这才畏畏缩缩跟着杨师和我回了董家湾。”

杨师回到村里的时候，村里人都还聚在一起等他的消息，没有散。

杨师把董三娃带进房间问大家说：“这个人你们认识吗？”

坐在炕上的几个老人面露尴尬告诉杨师说：“这是我们村的一个疯汉，没有亲人了，天天在村里偷鸡摸狗，被村里人赶走了。”

杨师说：“是啊，你们把他赶走，他现在住在山道旁边的窑洞里，晚上冷得睡不着，就只能出来在山道上活动转悠了。”

杨师接着说：“你们村不需要祭祀镇庄，想法子腾个旧房子把这娃安顿下来，就太平了，你们的风水，就破在这娃身上，这娃要是再半夜到处跑，招惹邪物，你们还要出事。”

坐在炕上的几个主事人沉默了一阵子，低声商量了几句，最后一起说：“村里有的是旧房子，我们听杨先生的，把他安顿下来，有他能干的活，让他干一点，村里给他把口粮管上。”

杨师说：“风水补回来，村里也要把人管好，不要半夜三更让孩子骑着野摩托横冲直撞了，做到这些，要是明年还有这样的事情，你们找我。”

杨师做事干净利落，从不废话，说完这些，就打发人都散了，他累了要休息。

那晚我和杨师睡在同一个屋子，我睡不着，犹豫了很久最后问他说：“这村里的风水，那疯汉是怎么破的呢？”

杨师说：“这疯汉住在山道边，半夜三更出来晃悠，容易吓到路过的人，你想想，外面打工的娃娃整年在外，不了解情况，摩托车又骑得飞快，一看山道上有黑影，就容易失控出事。”

我听完不知道说什么好，沉默了一会。

杨师好像感觉到我对这个平淡无奇的回答不满意，又说：“不过话说回来，这么大的一个村，容不下一个可怜的疯汉，这风水不出问题，那才是怪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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